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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接触
２月４日，编辑部的小温告诉我一个消息：广州出现了一种怪病，不少医护人员受了传染，目前还没有任何特效药。看着他那神秘兮兮的样子，我笑着问了一句，你不是开玩笑吧，怎么报纸、电视上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底气也不是很足，只是说了一句，我有同学在省卫生厅，他们说的还会有假？
说实在话，我并没将这事放心上。回到家里，对老婆孩子自然也是只字未提。
没想到，当天傍晚，公关公司的陈总来了个电话，谈的也是怪病的事，只是口气要比小温肯定得多，也严峻得多。他们夫妇原来都是医生，虽然下海多年，但与他们相识的作家，都把他们视为“医学权威”、健康顾问。这会儿怪病的消息从他口里说出来，那份量就非同一般了。何况他最后还加了一句，千真万确，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该知道，广州的多间医院，都有我的同学和朋友。
带着疑虑的心情，我拨号上网。跑了国内几个著名网站，根本就见不着有关怪病的只言片语。进入Google,搜索了几个海外华文网站，同样如此。布什和萨达姆依然是新闻栏目中的绝对主角。中东上空，战云密布。灾难离国人似乎还很远很远。
其实，早在去年１１月２５日，一场即将露出狰狞面目并肆虐横行于亚细亚大陆和欧美的人类灾难，其锋面就已悄悄地逼近了富庶一方的珠江三角洲。那是一个几乎没给人们留下任何记忆的寻常日子。就在这一天，佛山市第一人民医院收治了一个持续高热９天并伴气促、干咳的病人。稍后，其家属中有５人相继发病．．．．．．
一个不祥之兆。然而，它却如一颗流星，静悄悄地划过夜空，又无声无息地隐入天际。
直到３８天后，也就是２００３年１月２日，因了广东省河源市的一起相似病例和后来继发于中山、江门、广州、深圳等地的不明原因肺炎，它才作为一个流行病学回溯调查病例被重新提起。而此时，它的作用只不过是对已初步形成爆发之势的疫情作一个回顾性的印证而已。
ＣＤＣ是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英文缩写。作为一个疾病监控、预警系统，我们无法苛求它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于第一时间对疫情作出准确的反应，毕竟，它这次面对的是一个人类完全陌生的疫病，尽管医学卫生专家可以根据临床症状将它放进“非典型肺炎”（ＳＡＲＳ）或“急性不明原因肺炎”（ＡＵＰ）之类的筐子里，但在病因、检测、诊断、治疗、防疫等方面的认识却近乎一片空白。资料显明，至今已夺去３００万人性命的艾滋病，直到1981年才被鑑定为一种临床疾病，但是回溯性研究显示，發生病例的日期可回推至1970年之前（最新的研究结果甚至将这一时间推至１９３１年）。５０年或是１０年的差异对我们一般的读者来说或许并无太多关系，它的意义在于凸现了一个常常被人类的自大和极度膨胀的物质索求所遮蔽了的事实：即便有日新月异的科学技术的支持，在大自然的生存法则面前，人类还是无法摆脱他那与生俱来的脆弱性。这，就是我们人类的宿命。
最先为生命的脆弱深感震撼的，是一批与怪病进行第一次接触的广东医学卫生界人士。
何剑峰，广东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行病研究所副所长。自疫情发生后一直辗转于中山、顺德等地医院进行调查采样。１月２２日晚，受省卫生厅和省专家组的委托，他与同事们连夜起草《省专家组关于中山市不明原因肺炎调查报告》，直到凌晨３时，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里。本想好好睡上一觉的他，没想脑袋一挨枕头，睡意反而全没了。他一边默念数字想强迫自己入睡，可脑子里却不断飞旋着一些零星句子：“急性起病，以发热为首发症状”、“约四分之一病人发展为Ｉ型呼吸衰竭，甚至进展为成人呼吸窘迫综合症”、“病因未明，病毒性感染可能性大”、“目前暂无特效治疗．．．．．．”
在起草文件时，他们曾对这些句子再三推敲。作为ＣＤＣ专家，他们深知笔下的份量。对已知疾病的防控，人们早已建立起一套相应的工作指引，也就是说，有了一套有的放矢行之有效的“精确制导系统”，一旦疫情发生，只要启动这套系统，就可以收到精确打击克敌制胜的效果。而这次的疫情，却罩着层层的神秘面纱，不将它们尽快揭去，后果不堪设想。
一宿没睡。第二天下午，他又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顺德市的一家医院里。躺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老伯。姓温，５９岁，是该地的首发病例。老伯健谈，爽朗。有问必答，不厌其烦。
何剑峰注意到，从体症上看，老人呼吸还算顺畅，思维也还清晰。
他暗自庆幸碰上了这么一个乐于合作的调查对象。告辞时，他再三向老人致谢，并祝福他早日康复。岂料，到了晚上１０时，老人的情况却急转直下，呼吸短促，面色绀紫，尽管医护人员采用了呼吸机、心脏起博器等急救设备全力抢救，但最终还是无法挽回老人的性命。
仅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凶恶的病原体便迅速蔓延，彻底侵蚀了病人的两扇肺叶。面对突然降临的夺命病魔，昌明的现代医学却束手无策，回天乏力。“来者不善！”何剑峰的心猛地一沉。在为生命的脆弱黯然神伤的同时，他预感到一场恶仗即将来临。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6-21 1:16:3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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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6-21 01:14